见西美脸色难看，赶紧找出脸盆肥皂和毛巾来给斯南洗手：“爸爸想一想，吾要掰掰手指头数数哈。1、1234——是5吧？阿拉屋里有五只小鸡，对伐？”

&esp;&esp;斯南哈哈笑：“错错错！一只公鸡和四只母鸡会养交关小鸡，所以阿拉买了交关鸡，多到数不清！合算死了。”

&esp;&esp;顾西美把衣服一股脑地塞进大衣柜，探出头来吼她：“侬又啥地方学得来这些乱七八糟的？让侬写数字，写得一塌糊涂，一个3写了廿遍还是花的（写了二十遍还是歪的），啊？今朝夜里再写勿好，让侬屁股开花！”

&esp;&esp;斯南不吭气了，大眼睛翻了翻，溜出去看她的新宠物。

&esp;&esp;陈东来见顾景生在外头打了水收拾菜，有点惊讶：“怎么是景生在弄？”

&esp;&esp;顾西美没好气地说：“吾倒想要有八只手，可能伐？搬场是桩多吃力的事，亏得有老朱帮忙弄了辆拖拉机。你就不知道提前一天回来帮忙？”

&esp;&esp;陈东来挤到大衣柜前：“今年新的气油田任务特别重，十月份开始我们所有人的探亲假全给取消了。我刚休完探亲假，实在不能请假。明天一早就要赶回井上。”他把几床棉被放到柜子最上层，叹了口气：“等明年五月份出油稳定了就好了，对了，阿克苏县城马上要通电，沙井子年底就也能通上电了。我带了两个六十瓦的灯泡回来，你改作业复习考试什么的亮一点，煤油灯伤眼睛。”

&esp;&esp;顾西美不作声，爬到高低床上面去铺床单。

&esp;&esp;陈东来却从衣服堆里翻出陈斯南得以出生的始作俑者：几包桂林牌避孕套。

&esp;&esp;“这——会不会过期了？”

&esp;&esp;顾西美瞄了一眼：“塑胶的，有什么过期不过期的。”

&esp;&esp;“现在景生也在，你看放哪里好一点？”陈东来不敢擅专，听领导指示。

&esp;&esp;“五斗橱第一个抽屉里，锁起来。陈斯南那翻腾劲儿，别又闯祸。”

&esp;&esp;虽然觉得这东西和文凭、户口页、钱放在一起有点怪异，陈东来还是服从了命令，想了想他又拿了一个新的，眼不斜视地塞在了枕头下面。这个带着明示意味的动作落在顾西美眼里，她皱了皱眉装作没看见。四年来这东西的年平均消耗都不到一个，孟沁的好意提醒她还是要放在心里。

&esp;&esp;“听说你们局里进了好几个女大学生？”顾西美继续铺下铺的床单。

&esp;&esp;陈东来锁上抽屉，把钥匙压在西美的大衣下头：“你看一下，钥匙还放这里。女大学生？是进了三个，工农兵学员，两个北京的一个上海的，还都挺能吃苦。”

&esp;&esp;“前天打电话给你办公室，接电话的是那个上海的吧？”

&esp;&esp;“电话？”陈东来想了想：“哦——那天啊，是的，是小何。她——还托我向你道个歉。我说你这种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。”他看了看西美的脸色，弱弱地加了一句：“是吧？”

&esp;&esp;两人短暂沉默了几秒。顾西美心里冷笑了几声，只要站上讲台，她嗓子一个礼拜有五天是哑的，明明说了是陈东来家属找，那小何同志偏偏要多问一句您是不是陈工的妈妈。妈？放你妈的屁。

&esp;&esp;孟沁说得也对，你不当他是宝，总有人当他是宝。克拉玛依油田今年开始飞跃了，谁知道这些十几年只和石油打交道的男人们会不会生出花花肠子。

&esp;&esp;第51章

&esp;&esp;中午一家四口在食堂简单地吃完，顾西美继续收拾屋子。做木凳富余下的几根长木条，她问师傅讨来，自己敲敲打打，垫上硬纸板拼成了大小不一的简陋相框，选了几张照片放上去越看越美，想着解放全人类的伟大志向可以暂时放一放，便把沙发后的世界地图取了下来，挂上这几个相框。

&esp;&esp;斯南踩在沙发上蹦跶：“阿姐，侬好！阿舅，侬好！外婆，侬好！爸爸好妈妈好囡囡好——”

&esp;&esp;“没有大表哥！不好不好。”斯南扭头喊：“爸爸，要有大表哥！”

&esp;&esp;陈东来心里微酸：“行，等国庆节我们一起拍照。不过南南，你想想还缺了谁？”

&esp;&esp;斯南坐在沙发扶手上玩前俯后仰：“小舅妈！哦，不许叫小舅妈，周阿姨周阿姨，我喜欢的周阿姨，嘻嘻。”

&esp;&esp;“再想想？”

&esp;&esp;“大姨娘？三个表哥也没有。我下次回上海要去复兴岛玩的，哥哥们说带我去船上玩。”

&esp;&esp;“咳咳，再想想，回新疆之前谁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啊？”